运笔常规方法
运笔的常规方法,即起收、顺逆、提按等书写方式,亦是展现书法艺术内容和形式的运笔方法。称之为常规方法,既意在表现其通用且正常之特性,亦为区别专用、比拟等运笔方法。
(1) 起收
运笔的起与收,即书写起始和终止的操作,自是运笔首要方法,所谓“一画之法,妙在起止”,不可不重视。起笔亦称发笔、落笔、下笔。起笔要意在笔先,“慎终于始”,需提笔凌空作势,下笔折搭藏露,逆顺翻转,务求稳准果断,干净利落。若有不合意处,可回笔或在下笔补救,不可轻易改动,更不可笔卧纸上,失却活意。古人云:“发笔处便要提得笔起,不使自僵,乃是千古不传语。”收笔之基本原则如米芾所言“无垂不缩,无往不收”。另需留意虚实迟速,缓去疾回,回锋实抢,出锋空抢。无论是存结下带,抑或藏露出回,均须“留得住笔”,收得纵敛适度,虚实分明,气势恢宏,浑然天成。至于起收的具体方法,当结合特定字体、书体研习探讨,以免误解错用。
(2) 阴阳
书法源于象征哲学,复与太极图黑白相合,故书法先哲向来重视书法与阴阳之内在联系。蔡邕与王羲之皆托言神授书法,揭示书法达道通理之法理,即阴阳相生相克、互补互藏之法理,并指出以“阳气明而华壁立,阴气大而风神生”之法理,“把笔抵锋”,进行书法创作,以体现其艺术特性。历代书家亦多以为,书法乃“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”的天人合一之艺术。是以,阴阳相生相克之辩证法理,不仅成为书法之重要范畴,且亦成为笔法辩证运笔之主要因素。运笔之起收、顺逆、提按、迟速、藏露等方法,皆具有鲜明的辩证性质。此表明运笔之方法,非机械僵死之法,而是辩证活泼之法,正契合书法先哲所阐明和体现者:“达险夷之情,体权变之道。”“起不孤,伏不寡;面迎非近,背接非远。”“违而不犯,和而不同;留不常迟,遣不恒疾……穷变态于毫端,合情调于纸上。”可见探究运笔方法,务须深入领会阴阳辩证法理之意义与作用,以期由书写文字上升至书法艺术之境界。若仅从“阴为内,阳为外”,“左为阳,右为阴”等形式理解,既未明悟阴阳法理之真谛,亦无法灵活运用运笔之法。
(3) 方圆
书法方的圆互补并用,既为书法之重要范畴,亦为笔法运笔之重要方法。方圆运笔法因其尤为重要而复杂,故其论述亦尤为繁杂。在讲解中锋和侧锋运笔时,虽已阐明方圆运笔之要务,但仍有部分内容需加以说明或澄清。“用笔之法,方圆并用,圆不能少遒劲峭刻之致,方不能少灵活婉转之机”(《论书十则》)诚为精辟且辩证之至理名言,唯此般运笔方能符合笔法之要求。然尚须知,《广艺舟双揖》等书论作者均将由中锋和侧锋运笔形成之圆方笔画,视作提顿运笔所成,此显然不符运笔之真实情况。至于转折运笔法,虽与方圆有关,然各地字体书写多不相同,自当结合具体字体研讨探讨,以免误解错用。
(4) 顺逆
运笔之顺与逆乃一对具有明显对立统一性质之运笔方法。书法肇于自然,“察乎人性”,顺其自然,合乎情理,故运笔顺序须有序,运行方向须顺向,便形成“笔顺”。然,运动之规律莫不过顺中有逆,故而产生顺逆相合之运笔法。
顺运之方法为:起笔顺下,搭锋着纸;行笔取纵势,摇曳耀进;收笔顺势出锋,将笔画书写得婉顺流美。与其相对应的逆运方法为:起笔逆入,折锋着纸;行笔取逆势,涩进战行;收笔妞挫回锋,所谓“逆则紧,紧则劲”,将笔画书写得遒劲健美。从而通过顺逆互补之运笔,体现违而不犯、和而不同、天人合一之艺术效果。然此主要为对顺逆运笔方法之解释,而实际运笔过程中,不仅有顺起逆收、逆起顺收、逆起顺行、顺起逆行等情况,且顺逆交错融合、相互补充,方能符合笔法之要求。
运笔之常规方法 提按与迟速、转折
(5) 提按
提与按对为运笔方法,重要而明确。提有虚提实提(笔锋不离纸和离纸),按有轻按重按,提按二者紧密配合,不可有丝毫脱节。前人特别重视提笔,除与过分强调中锋运笔相关外,亦为防止“信笔”,周星莲以此强调运笔须有“擒纵”。周星莲言道:“作字须提得笔起,稍知书者皆知之。然往往手欲提,而转折顿挫辄自堰者,无擒纵故也。”刘熙载对提按阐述得十分精妙:“书家于提、按二字,有相合而无相离,故用笔重处正须飞提,用笔轻处正须实按,始能免堕、飘二病。”关于提按运笔,大致即如上述,运笔能做到如此,便属难能可贵。虽提按运笔重要,但毕竟不像疾涩和导顿运笔那般微妙,无须故作“一提一按”、“边提边按”之说。亦不可刻意抖笔。至于前人强调提笔,无非如京剧要求小生必能“端动扇子”一般,即可“提得笔起”,将字书写得无丝毫死点死画而已。
(6) 迟速
运笔之迟速,亦称迟急、缓忙等,为运笔通过速度体现书艺神态、节奏和韵律变化之主要手法,亦为书法家展示其艺术才华和风格之重要手段。因而,历代书家皆十分重视迟与速之运笔技艺。王羲之指出:“初学书,要类乎本,缓笔定其形势,忙则失其规矩。”又言:“每书欲得十迟五急。”并指示:“点须急,横直皆须迟。”虞世南云:“迟速虚实,若轮扁祈轮,不徐不疾,得之于心而应之以手,口所不能言也。”《书谱》论述迟速运笔言道:“夫劲速者,超逸之机;迟留者,赏会之致。”“留不常迟,遣不恒疾。”书法先哲对迟速运笔之精妙论述,实乃其技进乎道之肺腑之言,亦为后人之宝贵启示。此亦证明书法技艺性之强,唯苦练勤研,方能攻克运笔迟速之关隘。故应效仿古之书法先哲,于运笔练习中,由缓入快,由快复缓,练至快慢自如、迟速有机结合,达到有法有化之境界,创作出神态妍妙、气韵生动之书法艺术佳作。
(7) 转折
转与折对为运笔方法亦甚重要,前人论述颇多,当然不免有杂乱和错误。如,《续书谱》云:“转折者,方圆之法。”《续书法论》云:“转折之转在字内,使转之转在字外。”此等论述皆似是而非。实则,运笔之转,亦属于“使、转”之转之范畴,只不过

《书道要领》

导与顿:运笔的精华
《书谱》明确阐述了导与顿这两项运笔技法。孙过庭在精研张芝、钟繇、王羲之和王献之的书法艺术后,用生动的比喻对他们的技艺进行了对比,并赞扬他们的运笔如下:”导之则泉注,顿之则山安”,可见导与顿可谓运笔的至关重要之法。
长期以来,人们未能透彻领悟此二法之精髓,导致书家作品中板滞或飘浮的弊病屡见不鲜。事实上,导与顿的运笔法则不仅贯穿于隶、楷、行、草等书体之中,古人早已对其有所论述。蔡邕托称神授,道:”涩势,在于紧肤战行之法。”王羲之亦言:”力圆则润,势疾则涩。”运笔疾速,笔锋涩凝,紧贴纸面不断,则笔画流畅而无浮浮之弊;导与顿相结合,以紧绷之势来控制笔锋,则笔画流畅且沉稳安祥,其理法实为相通。
疾涩与导顿的运用并非易事,大多与理解偏差有关。若将运笔中的疾涩理解为速迟,便违背了疾涩行笔的本意。刘熙载在《书概》中言:”涩,非迟也,疾,非速也。以迟速为疾涩而能疾涩者,无之!……惟笔方欲行,如有物以拒之,竭力而与之争,斯不期涩而自涩矣。涩法与战掣同一机窍”。要使笔画不滞不浮,遒劲流畅,天成自然,就必须深刻理解并掌握导顿运笔的法则。不仅要践行导与顿的单一法则,更要领会导与顿相辅相成的辩证关系。
正如同《书谱》所赞颂的先贤,通过勤奋练习和精益求精的钻研,方能充分发挥导顿运笔之功,做到手随心动,心与手畅,达到”技进乎道”的境界,展现书法艺术”天人合一”的妙境。
衄与挫:驾驭笔锋的奥秘
运笔的衄与挫,除了使笔画凝重遒劲外,也是各种书体运笔换向、转笔调锋的关键方法。由于应用广泛,故亦成为运笔中常用的手法。衄挫二者虽关联不大,但却关系紧密,不仅常同时使用,还具有相辅相成的作用,故常并称衄挫或挫衄。仅从《翰林密论》和《翰林要诀》中便可窥见一二,例如:”挫,因前笔衄出,或上或下,或左或右,皆衄;法也。”就点、画的写法而言,有”以中指挫锋”、”又衄下其笔”、”轻劲微勒,向右按衄”、”顿笔以摧挫为功”以及”侧衄”、”暗衄”、”潜衄、”衄挫”、”侧挫”、”潜挫”等方法。正如《述书赋字格》所言,”一画之间,变起伏于锋抄;一点之内,殊此挫于毫芒。”(”变起伏于锋秒”当然也涉及衄挫。)由此可见,衄挫作为运笔的重要手法,绝非仅仅指”回锋收笔”或”回锋转向动作”。需要将衄挫与顺逆、迟速、转折等手法恰当结合运用,方能使各种书体的点画法势备全,气韵生动,遒劲美妙。
至于其他通用运笔法,如虚实、奇正、疾涩,以及推、拖、捻、拽等,已有部分包含在前述运笔法中,而另一部分则将在后续章节中加以阐述,在此不再详述。但需要附带说明的是,书法艺术具有难以言表之妙,而既有的字汇往往难以达意,加之某些字汇在古代和现代的释义不同,以致书论中的字格释义有些与字典中的释义不同,有些甚至截然相反,也有些是讹传误解。在理解书论时,务必参考《述书赋字格》以获得正确的解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