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紫檀

原题《你是前世桃花,今生开满枝桠》

桃花扇,桃花溪,岸边桃林两相依;桃花源,桃花雨,落英可餐不必归。布谷天上飞,花瓣身上披,长亭短亭夕阳外,佳人难再忆。

记忆中,儿时八、九岁时便读过这首并非诗词的小令。那时的我虽未识字,却因一首奇异的曲调而记住了它,是村中那位落魄的旧时遗老,孤身一人的老学究填写的。他闲来无事,挥毫泼墨在宣纸上写下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句子,并告知这是“浣溪沙”,那是“如梦令”;还告诉我五言如何称“五绝”,七言又如何称“七律”。

现回忆起老者的字迹,端庄凝重,一笔一划都写得一丝不苟,大气磅礴,若庄严的石牌坊,守卫着心灵的入口;又似深眉敛目的老僧,端坐在水墨佛堂之中。老者的教学引领着我走进国学殿堂,他用毛笔在宣纸上书写的国学典故,如一尊尊陶俑蹲守在求知大道上,引人入胜,令人神往。时至今日,我仍清晰记得他的一句话:千百年来,中国的文人墨客,固步自封,登上空中的楼阁。

这番话语,是在我孩提时代的春末夏初之际传授的。那时的山坡田藤上,杏花已谢,桃花盛开,悠闲的布谷鸟在高空盘旋鸣唱,她路过的正是我的故乡,那个有一山一水一桃花的美丽山村。

最早提及桃花和桃树的古籍,当属《山海经》。其中有一则寓言故事《夸父逐日》,虽不如《愚公移山》那般能给人带来坚忍不拔的鼓励,但却渲染出一代伟人追逐时间的雄壮事迹。寓言故事中写道:“夸父与日逐走,入日,渴,欲得饮,饮于河渭;河渭不足,北饮大泽,未到,饥渴而死,弃其仗,化为邓林。”

老教师告诉我们,这个夸父为了追赶太阳而口渴而死。长大后才明白,老师留了伏笔,“与日逐走”实际上是追赶时间的意思,因为我们的祖先计量时光完全依靠“日”,如“日晷”“日影”等。寓言中的“邓林”即桃林。

我十分喜欢这个寓言,更喜欢的是夸父临终前掷向太阳的那支木杖。那支标枪般的木杖,承载着夸父的雄心壮志,呼啸着划过黄昏的天际,接近太阳的那一刻,它突然断成一片片,从空中落到大泽的边缘。那是夸父再也无法抵达的彼岸,是近在咫尺却又隔着来生的春天。黄昏的余晖血红地照耀着纷落的木杖碎片,夸父闭上眼睛时,水泽边一片殷红,天地间有了缤纷红颜的桃花。

桃花烂漫于人间之时,已是尘世的又一次轮回。是周朝的田陌上,手握采风铃的宫官坐在桑树旁喝着茶水,采桑的村姑在桑叶中翩翩起舞,唱着动听的歌谣,桑林对面的桃花浓得刺眼,红得撩人,于是有了《诗经》中著名的“桃夭”——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,之子于归,宜其室家。桃之夭夭,有蕡其实。之子于归,宜其家室。桃之夭夭,其叶蓁蓁。之子于归,宜其家人。在我眼中,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”八个字,是对桃花最动人最美丽的诠释。“夭夭”意为艳丽而娇嫩,“灼灼”是红到燃烧红到刺人感官的极度。可见两千年前的那些个封闭的春天里,桃花占据着绝对的霸主地位。朦胧的芦苇让春天显得凄凉,柔弱的海棠让春天显得惶惑,正当寂寞无主之时,行路的人在矮墙边、半山腰、水湄烟雨迷蒙处乍见灼灼桃花,春光乍泄的感觉定是奇妙至极。如果说“一枝杏花春带雨”是优雅的小家碧玉,“披薜荔兮带女罗”是善舞的长袖,桃花则是惹火的前卫女郎,花瓣是丽人的腮红,花蕊是传情的眼儿媚。连那羞答答用绿叶遮掩的纤腰,都隐含了千娇百媚的身段,是梅兰芳“临去秋波那一转”,是尚小云“活色生香第一流”,是程砚秋“乱向春风笑不休”。

我合岭上过,夭桃弄春色。既然桃花顾影自怜,自顾自放纵着诱人的容颜,那么见桃色而春心荡漾的多情人自然不在少数。

唐朝的白居易写得最直接:“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,长

关于桃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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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代诗人刘敞有这样一首桃花诗:“小楼西望那人家,出屋香梢几树花。只恐东风能作恶,乱红如雨堕窗纱。”个人感觉,虽然刘敞的桃花诗视角略显狭窄,但他直面了桃花在东风摧残下凋零的结局,这在宋诗中同样具有不俗的艺术价值。

接下来,让我们再来欣赏宋代另一位诗人李新的《桃花》:“年少刘郎初见时,似笑东风三两枝。刘郎白发欲再见,前溪落尽迷佳期。”李新的这首桃花诗既继承了唐诗的风骨,又巧妙地化用了刘禹锡的名句,延续了唐宋两代桃花诗的传统。

东晋的陶渊明没有写过桃花诗,但他隐居在菊花烂漫的终南山下写下了传世的《桃花源记》。

我永远不会质疑《桃花源记》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篇佳作,但这篇作品也反映了陶渊明对仕途无望的无奈与妥协。

政治是一门超脱于文化与艺术的学科。在文学和艺术领域表现过于出色的文人往往难以在仕途上获得成功。孔夫子一生颠沛流离,屈原被逼得跳江自尽,宋代的王安石、柳宗元和苏轼等人都因政治失意而郁郁而终。正如桃花,虽然开得艳丽动人,但花期短暂。凋谢的不只是春天,还有文人的理想与抱负。

张旭的《桃花溪》最能诠释陶渊明在《桃花源记》中所描绘出的意境:“隐隐飞桥隔野烟,石矶西畔问渔船。桃花尽日随流水,洞在清溪何处边。”在张旭的笔下,桃花已经凋零,随波逐流。桃花源失去了昔日的繁华与美丽,文人学士的寄托也就消失殆尽。

与张旭相同时代的另一位诗人宋之问,一生写了大量的好诗,也曾经有过入仕的梦想。他关于桃花的诗句:“桃花红若绶”——绶是古时系官印的红绸带,将桃花比作绶带,流露出他对官位的渴望。

关于桃花,以及桃花艳丽会凋落乃至毁容美人容貌的传说,就不得不提到“人面桃花”这个典故。崔护是一位才气平平的诗人,《全唐诗》中收录了他的六首诗作,其中排在第一位的便是他的少年之作《题都城南庄》: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这首诗之所以备受后人推崇,是因为它描绘出了人与桃花之间的默契与情缘。崔护比其他桃花诗高明之处也在这里,他不仅有胆量推开他人的栅栏门,窥视美人,还非常幸运地与美人有了一段浪漫的相遇。

崔护是陕西蓝田人,官做得很大,曾担任岭南节度使。这首诗之所以声名鹊起,源于孟棨的一卷笔记《本事诗》。孟棨把一首简单的诗演绎成一个传奇故事:那一年崔护落榜,闲来无事来到长安郊区一个村子看桃花,无意间看到一道疏落的桃枝栅栏门里掩映着一张惊艳的绝代脸庞。女子偶然撞见崔护,两人瞬间产生情愫,并相约来年崔护考中后结为夫妻。第二年清明节,崔护重游旧地,却发现人去屋空,只有篱笆外桃花三两枝、杏花三两朵。

在类似的传奇故事中,桃花已经超越了春天,成为真挚爱情的象征,是生死不渝的表白,是历经劫难后两人无与伦比的恩爱。该用什么样的曲调为桃花凋谢后演奏一曲《点绛唇》?该用什么样的节拍为荷锄葬桃花的你谱写一阕《雨霖铃》?该用什么样的笔墨为湖光山色中依然期盼归期的你填写一首《江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