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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| 青轴游事,作者|青丝

小凉身边已经有多位商业游戏策划转行了。

转行的浪潮始于2018年2月,中宣部、网信办、文化部等部门联合印发《关于严格规范网络游戏市场管理的意见》,要求多方联手,强化价值导向,加大正面能量供给,推动行业转型升级,塑造良好的网络空间。

与这份《意见》一同出现的,还有一个概念:功能游戏。

这不是一个新鲜的概念,在国外,学界更倾向于使用严肃游戏(Serious Game)这个概念,用来指代带有明确目标,而非纯粹为了娱乐而设计的,通常具备特定功能性的游戏。

将功能和严肃与游戏结合在一起,容易产生微妙的冲突感。但偏偏这个看似矛盾的概念,吸引了一大批游戏从业者的关注。

小凉询问过几位从大厂转过来的同事转行的动机,对方给出的回答很简单,两个字——“价值”

助力山区孩子说标准普通话

功能游戏在国内早已流行。2002年发布的《金山打字通》内嵌了《警察抓小偷》的打字游戏,曾给不少90后带来了快乐。以娱乐化形式包装,让用户不断重复练习,这种最简单却最有用的模式,在十多年后依然经久不衰。

2020年,腾讯和语文出版社联合推出了《普通话小镇》,以《普通话1000句》为内容蓝本,将“三区三州”等地区青壮年作为主要用户,通过小镇养成玩法辅助普通话训练。

参与过普通话小镇开发的小凉回忆,这款游戏在开发初期,考察过不少市面上的语音评测系统,但由于评分过高,反而不符合使用需求,最终只能自己开发一套合适的系统,以满足“三区三州”居民的日常沟通诉求。

这种训练目的较强的游戏,评测和评分十分重要,既要让用户感知到训练效果,又不能过于严格影响使用意愿,摸索合适的度是最困难的事。

当时,小凉和同事们都参与了测试,来自南方地区的同事轻松三星以上,东北地区的同事仅得两分,一度引发了办公室里的南北普通话大战,北方同事对这套系统提出了质疑,认为“判定不准”。

如今,在普通话教育专家的指导和反复测试下,《普通话小镇》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兼顾准确性和实用性的评分系统。除此之外,游戏中的关卡、教学内容也在不断完善和升级,尽可能大地在游戏过程中,将教育和训练效果最大化。

这款游戏落地后,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。

在四川甘孜州,泸定和康定两地的电商培训班中,《普通话小镇》成为常规“课程”;福建省宁化县,村干部入户点对点宣传《普通话小镇》;云南省福贡县的40个扶贫车间,《普通话小镇》成为工人们主要的业余消遣。

今年9月,青海省教育厅印发《关于启动实施“普通话小镇”APP项目的通知》,决定在青海全省免费实施《普通话小镇》项目,实施对象是农村牧区幼儿园(点)教师和保育员,同时鼓励在园儿童家长和小学教师下载使用。

通过游戏,小凉和她的同事们希望可以做到更多事情,“我们会先让幼师先通过游戏反复练习普通话,再去教小朋友,然后慢慢地让整个地区的普通话水平得到改善。”

这种改善,发生于点滴之间。

任职于四川省甘孜州道孚县孔色中心学校的仁青康珠,曾经很害怕说普通话,由于师资力量匮乏,老师自己的普通话尚且不标准,更难以给出有效的建议,她从小学开始就分不清前后鼻音,一开口,就会被身边的同学们取笑。

而《普通话小镇》的系统训练,让仁青康珠在词语、成语、句子、绕口令等方面的表达水平有了很大提升,她也更加有底气地“更好地帮助学生学好普通话”。

“看似无用之物”

2019年9月24日,一款名为《家国梦》的休闲放置小游戏刷屏了无数人的朋友圈。

这款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主旋律游戏,在TapTap游戏平台上评分达到惊人的9.9分,游戏发布后的一周里,《家国梦》一直稳居游戏畅销榜前十,且登顶数日。

“停不下来了。”

不少人直到将游戏中的各类等级升满为止都意犹未尽。从贫穷到富强、从小渔村到大都市,小小的游戏里,却能让玩家真正体会到新中国70年的宏伟成长历程。

同年,另一款同样触人心弦的游戏《见》,通过模拟视障人士视觉、听觉和触觉,让玩家体验到视觉残障人士的日常,有玩家留言表示,“我是边哭边玩的”,“很压抑”。

2018年,功能游戏提法正式面世后,腾讯和阿里等头部企业

譬如老牌武侠单机游戏《武林群侠传》,其养成模式结合了诗词歌赋、传统中医等元素,寓教于乐;去年爆火的二次元种水稻游戏《天穗之咲稻姬》,则通过游戏普及了水稻种植相关的知识。

绝对无用的东西并不存在,而从另一个角度看,一款游戏若能达到纯粹的、极致的娱乐性,或许恰恰是它的价值所在。

遗憾的是,在某些人看来,承认游戏有益处是一件难事。

游戏、药物、病人

无论愿意与否,游戏正在超越“娱乐”的范畴,发挥着更具现实意义的作用。

2017年,一场TED演讲中,“自闭症之父”斯图尔特·邓肯分享了他帮助自闭症患者走出困境的方法。

他在《我的世界》中创建了一个服务器,专门为自闭症儿童及其家人提供服务,游戏世界构筑了一片宁静和谐的环境,让自闭症儿童得以相互鼓励、交流,帮助他们适应社会生活。

演讲中,他特别提到了一个例子:一个通过白名单进入的孩子,在公共聊天平台上打字时经常输入一堆连字符,遭到了其他孩子的排斥。

邓肯与孩子的监护人沟通后发现,这个孩子患有先天性失明,一只眼睛完全失明,另一只眼睛视力也在逐渐减退。他不断使用连字符的目的是把聊天框的内容分割成小块,以便阅读。

当天,邓肯的服务器就上线了一个新功能:只需按下特定快捷键,就能用符号框住聊天框的内容。这虽是一个微小的改动,但对那个孩子来说意义重大。

值得注意的是,利用游戏进行健康保健、辅助治疗并非异想天开。

2018年,Adam注意到《自然》杂志刊登了一款名为neuroracer的游戏,据说可用于辅助治疗ADHD。他主动联系制作方Akili Interactive团队,希望提供推广帮助,但由于种种原因,此次合作无疾而终。

2020年6月15日,这款游戏更名为EndeavorRx,成为全球首款获得FDA处方药批准,用于治疗儿童多动症(ADHD)的电子游戏。

Adam所在的团队也已着手开展用游戏辅助疾病治疗的相关研究,他们的研究方向是抑郁症的干预和辅助治疗。抑郁症患者经常会出现快感缺失的症状,通过游戏有针对性地刺激特定脑区,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这种症状。

Adam的同事三水曾看到一份《数字疗法白皮书》,将数字疗法分为三个层级:数字健康、数字医疗、数字疗法,其中数字疗法为主体,具有显著的临床治疗效果,对患者有改善作用。

而相比这些“游戏处方药”,可以训练手脑协调,预防阿尔茨海默病的《太鼓达人》等益智类游戏,在三水看来“相当于保健品”。

非此即彼,大错特错

功能游戏最早的典型应用可以追溯到1994年。

当时,美国海军陆战队创立了世界上第一个游戏军事训练机构,将游戏作为军队训练的辅助手段。用于单兵技能训练的《美国陆军》游戏深受士兵欢迎,同时也在民间备受追捧,截至2007年注册人数已超过700万,是美国史上最成功的一款功能游戏。

如今,功能游戏在美国的培训行业大放异彩,在每年超过千亿美元的企业培训市场中占据了过半份额。

而在国内,功能游戏仍处于起步阶段。

据三水介绍,功能游戏开发流程严谨,开发者的目标决定了一款功能游戏的开发方向。一款优秀的功能游戏需要平衡娱乐性和功能性。

在游戏研发过程中,开发者将首先确定选题,明确希望游戏能够达到的功能程度。科普性功能游戏需要更多玩家参与,因此需更加有趣、好玩;而训练类游戏则需要深入思考游戏想要实现的效果。

可以说,这些功能游戏都承载着开发者解决社会问题的愿望。

去年儿童节前后,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上线了一款名为《Right Runner》的游戏。短短四个关卡,向全球玩家传递了儿童有学习权、游戏权、受保护权。这也展示了一个非常好的理念:游戏可以承载严肃的话题。

但再伟大的愿景,也面临着现实困境。

今年8月,22岁的广东女生溪子凭其设计的反校园霸凌桌游《转校生的抉择》登上热搜,但在热度消退后,很快便销声匿迹。问题有很多,除了游戏性和剧情性难以兼顾,更大的问题是,这款桌游缺乏商业化的运作能力。

没有资金支持,溪子的团队成员都是为爱发电的朋友,游戏版本优化和迭代进行得断断续续,至于测试、运营、宣传,甚至后续的周边开发和手游化,现在看来都遥不可及。

三水和Adam接触过不少类似的小团队,凭借着一腔热血,希望用游戏创造一些社会价值,但最终由于资金原因无法持续运营,草草收场。

这也让他们不得不将商业化提上议程。与商业游戏不同,功能游戏应该走出一条

犹如健身环一般,纵然无人否认其商业上的成功,但亦难有人辩驳其超越娱乐之上的现实意义。

佳作不止于此,足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