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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寄情思的贴心服饰
裲裆一词最早出现于东汉末年刘熙所著的《释名释衣服》中，意为：“裲裆，其一覆胸，其一覆背也。”裲裆无领无袖，由两片布料拼接而成，一片位于胸前，一片位于后背，与当今的马甲、背心款式类似。那么，此种服饰是如何演变为传情载体的呢？难道是将情诗书写于衣衫之上吗？实际上，古人有着更为巧妙的方式表达恋人之间的深情浓意。
裲裆最初是贴身穿戴的内衣，既靠近身体，又邻近心口；且两片布料相连，象征着二人情深意笃，因此经常被古代女子用作寄托情感的服饰。正如《乐府诗集·上声歌》中所载：“裲裆与郎著，反绣寄情里。纵使污损勿清洗，只为相忆相偎依。”相恋中的女子会在情郎贴身穿的裲裆內侧绣上精美纹样，嘱咐情郎即便衣服被汗水浸湿玷污，也不要清洗，用此表明两颗心永不分离。时而，女子会摘取盛放的花朵，置于男子裲裆之上，以表达对爱人的相思之情。
令人好奇的是，这种象征爱情的服饰究竟有何特色呢？在甘肃嘉峪关魏晋墓砖壁画中的《采桑图》中，便有身着裲裆的孩童形象。壁画砖上的孩童身着轻便，仅穿着裲裆和一条短裙，赤脚而行。相比之下，一旁的成年人却身着层叠繁复的服饰。裲裆形制简洁，由相互连贯的两块方布组成，衣长至腰际，边缘饰有宽边，腋下以带子相连固定。在北京服装学院教授蒋玉秋所开设的“中国古代服饰复原研究与实践”课程中，学员们复原了北魏司马金龙夫妇的着装，使我们得以一睹裲裆的真实样貌。
甘肃嘉峪关魏晋墓砖壁画中的《采桑图》， 描绘了一幅儿童嬉戏的生动场景。
为何同一幅图像中会出现季节差异如此明显的两个人物形象呢？河西地区蚕桑季节约在五月，此时天气转暖，活泼好动的孩童便身着裲裆，只露出双臂双脚，尽情玩耍。一旁的成年人却不能如此随性，古代成年人必须遵循世俗着装规范，严禁随意袒露身体，因此即使天气转暖，仍须身着多层服饰。
北京服装学院复原的北魏司马金龙夫妇着裲裆。
壁画中的裲裆呈方形马甲状，那么现实生活中的裲裆究竟是何模样呢？在甘肃花海毕家滩26号墓中出土了一件绯罗绣裲裆，为我们提供了实物参考。这件裲裆工艺精湛巧思，融入了多种技法。裲裆中间的红色面料为轻薄复杂的四经绞罗，与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耳杯菱纹罗同属四经绞罗工艺，纺织难度极高。更令人惊叹的是，考古人员在这件裲裆中还发现了圆形云母晶片，其被固定在裲裆刺绣的下方，透过后丝罗面料，晶莹剔透的云母若隐若现，宛如繁星闪耀，别有一番风情。不仅面料设计别致，刺绣图案亦是恰到好处，采用汉晋时期极具特色的锁线绣，纹样为星云纹，这件衣服的工艺让人叹服于古人卓越的设计理念。
甘肃花海毕家滩26号墓出土的一件绯罗绣裲裆，工艺精湛。
个性穿搭突破世俗束缚
乍看之下，裲裆只是寻常内衣，然而其做工却极为考究，面料种类多样，有棉麻、丝绸和夹棉，更华贵的还有锦绣裲裆。裲裆的装饰更是令人眼花缭乱，既有时尚的条纹色彩拼接，也有手工刺绣款式。1979年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东晋十六国墓葬出土了一件裲裆实物残片，其前胸处绣有双头合体鸟纹样，周围点缀花草云朵，色彩艳丽。双头鸟形象源于中国古代祈求多子多福的观念，是夫妇和谐、子孙繁衍的文化符号，象征着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。
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东晋十六国墓葬出土的裲裆实物残片，绣有双头合体鸟纹样。
魏晋南北朝时期，装饰华美的裲裆逐渐开始外穿，成为一种新型服饰，风靡于世，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必备的时尚单品。将裲裆穿在衫外，流行于魏晋时期，女子们身着交领衫外饰缀有锦绣的裲裆，掀起了一股内衣外穿的时尚潮流。但这看似微小的服饰变化，对于部分固守传统的人来说，却是一次超越世俗的举动。《晋书·五行志》中便记载了妇女将裲裆穿在长袖衫之外之事，将其列入“服妖”之列。古代王室女性原本深居宫闱，不得参与国家政事。自晋惠帝皇后贾南风开始干预朝政后，魏晋南北朝时期后宫女性干政的现象屡见不鲜，时人将女子参与朝政视为乱世之兆，便以裲裆的穿戴变化暗示后宫女子干预朝政。
裲裆衫的出现被视为打破礼仪秩序的服饰，但也是思想解放和个性彰显的体现。自匈奴、鲜卑、羯、氐、羌等北方游牧民族入主中原地区后，中原文化与北方游牧民族文化融合交汇，这些民族的食物、器物和服饰逐渐融入到中原的衣食住行之中，中原的思想文化也影响了这些北方游牧民族。渐渐地，裲裆衫由新奇服饰逐渐演变为日常服饰，受到文人的赞美。南朝人在明媚的春日里，交口称赞身着锦绣裲裆衫的美丽女子，留下了“阳春二三月，单衫绣裲裆”的诗句。
图中展示的是北齐高洋墓出土的仪仗陶俑。在魏晋南北朝时期，裲裆衫风靡一时，不仅是百姓日常穿着的常见服饰，也因其轻便实用的特点被军队选为训练服装。南北朝军队皆以裲裆作为军戎和仪仗服饰，衣食住行无不体现出当时各民族间的交流融合。
图片来源：本文作者
监制：王翔宇
编辑：吴艳
制作：郭欣欣